小时候总觉得日子过得很慢。鸡叫三遍也看不到晨曦，要等啊等啊，窗格里的天空才慢慢由青色变成灰白，渐次微红，继而明亮起来。一天又是那么漫长，我巴心巴肝地等日落，等喧嚣像潮水一样退去，等澄明清寂的月夜再次来临。浩渺的银河，璀璨的星月，与房前屋后的槐树一起，见证了我对成长的渴盼、对未来的想象。

眼睛盯着前方，没有发觉有些东西在永远失去。

人至中年，光阴不知不觉间飞速运转起来，忙得片刻不得闲。饭后健步走都像在赶时间，像是为了完成设定程序，我匆忙地走着，穿过“我在仰望，月亮之上”，越过篮球场、网球场、乒乓球场、羽毛球场，在形形色色跑步的、健走的、散步的“丛林”里穿梭。

忽然发现，奥运五环旁边多了一对安静的母女，守着一个小小的架子，架子上挂满琳琅满目的娃娃。一瞥之间，我只觉得那些娃娃有些不同，哪里怪怪的。

 似曾相识。

揪住记忆的尾巴，我费力地“拉拽”着，在哪儿见过呢？没想到，它竟然带我回到了四十多年前的端午节。外婆拄着木拐伛偻在门前浓密的树荫里，一边微笑着召唤我，一边扬了扬手里的娃娃。每年端午，外婆都会拿出家里珍藏的所有颜色的布头，精心搭配组合，亲手缝制几个色彩艳丽的巴掌大的小娃娃，再选用纯色的布缝制同样大小的胖胖的布老虎。外婆最拿手的，是用紫色的绒布剪出无数朵梅花，将细玻璃管剪成指甲盖长短的小段，相互间隔，穿成流光溢彩的流苏状葫芦花。外婆说，端午节小女孩儿都要带艾人和葫芦花，小男孩儿要带艾虎，艾草可以祛除邪病，能够护孩儿们周全。外婆认认真真地把我们选好的艾人、艾虎的四肢缝在衣袖上，仔仔细细地把葫芦花扎在女孩儿的辫子上，虔诚地像在完成一项仪式。我们撒丫子跑开去跟小伙伴炫耀，没有人回头望一眼站在旧时光里的外婆。

斯人已逝。随同老人们一起逝去的，还有那些古老的传统、虔诚的信仰，漫长的旧时光。